曾蔭權會步董建華後塵嗎？

張　滔

　　所謂「步董建華的後塵」，意思是指，曾蔭權在連任期滿的二○一二年六月三十日之前，便會辭職下台，做不足這一屆特首的任期。這樣的疑問，雖然還沒有人公開提出，得到傳媒的報道，但在本港政界的一些角落，已暗地裡浮現。
　　董建華於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擔任特區的第一任特首，二○○二年六月三十日任滿。當初，民望是頗高的，但其後則不斷下降，在第一屆任滿前已怨聲四起。即使如此，他還是以毫無對手而自動當選連任。連任後，出現金融風暴和SARS，不滿的聲浪更高，民望繼續大幅下降。二○○三年冬，新任國家主席的胡錦濤，到澳門出席回歸五周年的慶典，把董建華召了去，當眾訓示「查找不足」。自此，董更加聲名狼藉了。翌年初，即以「腳痛」為理由，在任滿前的兩年多，公開宣佈辭職。在小圈子的選舉中，曾蔭權當選繼任。這是香港回歸後的特大事件。

　　曾蔭權是否會有與董建華同樣的命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疑問浮現呢？

　　疑問在怎樣的背景下浮現

　　曾蔭權接替董建華擔任特首的時候，民望也是極高的，其後表現出比董建華強得多的管治能力。經濟開始復甦，SARS的創傷復元，董建華管治期內留下的陰影消除了。在接替特首的兩年多任期屆滿後，泛民主派推出公民黨的梁家傑，作為競爭對手。他獲勝而連任。但連任後，先是教育局長李國璋和常任秘書長羅范椒芬干預大專院校學術自由，弄得兩人一同下台；繼而曾蔭權公開宣稱「親疏有別」，表明親親共建制派，歧視泛民主派；委任副局長和政治助理，人選中竟有持外國護照的親共人士。這些都是他連任後，支持度不斷下跌的一些原因。

　　最近，離職高級公務員梁展文，出任離職前與其管轄事務有密切關係的大地產機構的高級職員，引起了「官商勾結」以及現有制度漏洞的質疑。三聚氰胺有毒食物，由中國大陸大量流入本港銷售，引起市民對兒童患腎結石的恐慌。此事件中，既監管不嚴，反應也比其他國家地區慢幾拍。這些都引起了強烈的抨擊。新一屆的立法會已策劃上任後，即成立特別委員會對兩事進行調查。調查開始後相信還會暴露更多不利曾蔭權聲望的事實。

　　「步董建華後塵」的疑問，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浮現的。更有甚者，還有一些嚴重得多的經濟問題和社會問題，正擺在曾蔭權面前，等待他去解決。港人對他解決這些問題的信心，卻又不大。其實「步董建華後塵」的疑問，更深層次是對整個特區前景的信心問題。

　　曾蔭權面對的急切問題

　　本刊出版之時，正是曾蔭權發表《施政報告》之日。他的《施政報告》，必須回應當前特區面對的急切問題：

　　一、 由於美國的金融海嘯波及全球，香港也受到震盪。雷曼迷你債券已使不少人失去「棺材本」，當局是否有監管不力之責？損失者是否會得到賠償？如何修改法例，堵塞漏洞，以防類似事件再度發生？

　　二、 中國大陸有毒食物輸入香港，幾乎每日都有新發現，市民吃什麼都有戒心，惶惶不可終日。如何加強食物輸入的檢查是一方面，但香港又不能欠缺中國大陸食物的輸入，如何與北京政府合作，以消除疑慮，這是另一方面。

　　三、 對勞工界所提出限制最低工資的立法訴求。連年通貨膨脹，在經濟低迷時壓縮的工資，經濟復甦後卻沒有回升，本港的基層勞工在生活重擔下，苦不堪言。這項立法的呼聲，已出現和持續了好一段時間，但工商界對此是反對的，且看曾蔭權在《施政報告》中怎樣去擺平。

　　四、 提高老人生果金。本港年滿七十歲的長者，不問資產，每人都獲政府發給每月七百零五元的生果金。雖名為「生果金」，但不少貧窮長者，是靠此來補助以維持生活的。在通貨膨脹壓力下，自然要求提高金額，這訴求得到左中右政黨政團的一致支持。在《施政報告》發表之前，當局已透露會提高，但不能「一刀切」，只增加需要者的金額，方案還須諮詢，在年底才有決定。這樣的回應，方案具體內容又如何呢？恐怕曾蔭權也須預計會有怎樣的反應。

　　更大更嚴重要解決的問題

　　除了上述的問題外，曾蔭權還有一些更大更嚴重的問題須面對去解決的。

　　一、 金融海嘯引致全球出現經濟危機，作為國際金融中心之一的香港，必然受到影響。受到的影響，不單只是金融界，還會蔓延至各行各業。一般估計，香港經濟恢復未久，即又陷入衰退，這衰退期會由目前一直持續到明年底。在這一年多的衰退期中，如何解救民生困苦？

　　二、 政府的財政赤字。去年度，政府獲得大量盈餘。去年度的九月，政府的盈餘是十二億，但今年卻有赤字三百多億。今年度的收支結算，已肯定是會有赤字的了，到底會有多少？恐怕數字是驚人的。一方面是經濟衰退，政府須增加開支紓解民困，另一方面又出現赤字，曾蔭權會怎樣去解決這個矛盾呢？

　　三、 工潮和失業。年來已發生紮鐵工人和飲品公司的工潮，隨?經濟衰退和民生困苦，工潮必然會陸續出現。失業率亦會隨?上升，近日已發生金融界大量裁員，相信還會擴散到其他行業。工潮和失業，都影響社會的安定，再進一步轉化為政治問題，這也是使曾蔭權極為頭痛的。

　　四、 行政與立法的關係。新一屆的立法會，泛民主派雖然比上一屆少了兩個議席，卻加入以黃毓民為首的社民連的激進派。黃毓民在競選中，以激進姿態贏得高票當選，並聲言今後在立法會中與曾蔭權對?幹。自由黨在選舉中大敗，田北俊與周梁淑怡辭去黨內職位，這個號稱工商界代表的政黨，已潰不成軍。少了自由黨的掩護，曾蔭權在立法會的處境更困難，他又不會妥協，這樣行政與立法的關係將會變得比上屆更差。

　　曾決不會提前辭職下台

　　回頭再來分析曾蔭權到底會不會「步董建華後塵」，未到任期結束，便提前辭職下台。筆者認為：肯定不會。提出這樣的疑問的人，不了解中共，不了解「一國兩制」中一制的香港，是以中共一黨專政的中國為大前提的。北京決不會讓曾蔭權未任滿而辭職，為什麼呢？

　　一、「黃台之瓜，何堪再摘」，可一不可再。中共是最愛面子的，打腫了臉也要充胖子。董建華因「腳痛」而提前辭職，已打了中共一個大耳光，揭露了《基本法》中政制的大毛病。假如曾蔭權再步後塵，兩個特首都同樣命運，「一國兩制」的招牌怎樣掛得下去，更無法吹噓安定繁榮了。

　　二、曾蔭權是胡溫欽點的。這與董建華由江澤民欽定，有很大不同。傳召董建華到澳門訓示「查找不足」的，是胡錦濤而不是江澤民，當時江已卸任而由胡接替。胡是鄧小平隔代指定的接班人，與江澤民毫無關係，甚至各自成立派別，今天仍在中國大陸爭權奪利，存有矛盾。董建華失去了江澤民的靠山，而又被胡溫視為不同派系的人，所以要提前辭職。曾蔭權是胡溫欽定的，讓他提前辭職，不是自認跌眼鏡而威信受損嗎？

　　三、安排接班人。二○一二年曾蔭權任滿，胡溫也任滿，全都不可以再連任。中共現在已無太上皇的元老，胡溫可以放手安排自己的接班人，他們還要安排自己人來接曾蔭權的班。曾蔭權任至期滿，是有利胡溫欽定下一任的特首的。胡溫一連任，就安排了習近平和李克強做接班人，遠遠在離任之前，可謂及早部署。曾蔭權有什麼不測，不但打擊了胡溫，也打擊了習李。而且，接任曾蔭權的人，也須徵求習李的同意，得到他們的首肯。曾蔭權提前辭職，會打亂了部署。

　　不要把疑問變成幻想

　　曾蔭權對自己民望的下滑，曾說「視民望如浮雲」。他為什麼敢於這樣蔑視民意呢？他大抵看清楚胡溫的處境、顧忌，對自己有所借重。從這一點來看，他的作風和施政會繼續強悍，更加唯北京之命是從。

　　曾蔭權會不會「步董建華後塵」這樣的疑問甚至發展成為幻想，是有害的。

　　首先，這幾乎是絕無可能出現的幻想。把幻想作為言行的基礎，必會犯上脫離現實的急躁病，一味亂打亂撞，只求衝擊，不理實效。

　　其次，不能「是其是，非其非」，冷靜地對待曾蔭權的施政管治，對整體港人都是有害的。

　　最後，港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倘若泛民主派未能「是其是，非其非」，結果只會失去群眾，在下一屆選舉中再不能得到廣泛的支持。

　　泛民主派不應去想曾蔭權會否「步董建華後塵」這個疑問，而是切切實實去做好應做的工作。

　　二○一二年立法會的選舉方法，未知有何變化。但無論如何，現在就須做好準備：一、做好地區紮根工作；二、培養第二梯隊的接班人，去參加下一屆的區議會和立法會選舉；三、這些接班人，特別是立法會的，既要有政治道德和政治智慧，還要有全港的知名度、個人的風格和魅力。

　　曾蔭權面對的困難已不少，由他自己去解決好了。泛民主派最重要的是做好監察工作，迎接下一屆的選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