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第一看守所的「活耶穌」

中共的滅教暴行
　　一九四九年中共建政後，無神論決定的滅教活動便開始了。一九五一年第一次反梵蒂岡運動歷時一年半，梵蒂岡駐華公使黎培理被驅逐。一九五三年開展「反帝愛國運動」，驅趕外國傳教士；一九五五年九月八日，中共政府一夜之間逮捕了所有抵制「三自」（自治、自傳、自養）的教士。上海地區，龔品梅、金魯賢等三十餘名神父及三百餘名教徒被捕，其中不少人被判刑二十年或無期。文革更是徹底取締一切宗教活動。

　　紅衛兵運動的赤焰下，教士教徒被揪鬥遊街，即便撤守至「愛天主也愛毛澤東」，還是被逼令呼喊「打倒天主！毛主席萬歲！」他們面前只有一條路：「叛離天主，只能愛毛澤東」。《聖經》、十字架踩踏於地，必須手持小紅本《語錄》高呼：「打倒聖母瑪利亞！」「打倒聖子耶穌！」那些按要求呼喊者得到革命小將的「寬恕」｜｜脫離批鬥，那些不肯屈服者則乘了「噴氣式」、逼令下跪、拳打腳踢。幾個小時後，在場的所有天主教徒們都屈服了，最後幾位流淚叫了一聲「打倒上帝」。只有一位雙目失明的修士還在堅持，未能讓紅衛兵獲得「徹底勝利」。於是，紅衛兵撬開其嘴，敲掉牙齒，逼他呼喊「打倒天主」，但從這張吐出鮮血與碎齒的嘴中，呼出的竟是：「蔣介石萬歲！」他認為蔣氏夫婦都是基督徒，如果他們主政中國，絕不會允許這樣迫害宗教人士。紅衛兵傻了，認定這位「不想活」的瞎眼教徒一定是美蔣特務、梵蒂岡間諜，他摸寫的那些凹凸不平的盲文肯定是秘密情報。

　　雙目失明，堅持信仰

　　盲人修士被關進上海第一看守所。他叫金林生，出生於上海浦東一天主教家庭，從小一直就讀於教會學校，後成為終身侍神的修士（不結婚），任職於上海徐家匯天主教堂。二十九歲時，一場大病奪去光明，此後他主要從事宗教文獻的盲文翻譯，獨自一個呆在教堂閣樓上。由於是從不出頭露面的低級神職人員，中共政權發動的幾次打擊宗教運動，均得逃脫。文革開始後，造反派逼他學毛選，被他拒絕，硬拖進學習班，仍只讀經書，遭到毆打，不為所動，還是只承認天主，不接受毛澤東思想。他數次提出送自己進監獄，因為那麼多兄弟姐妹都進過監獄，惟有自己尚未「享受」這份榮耀，不太甘心。思想的力量確實是無窮的，當時許多天主教徒都把監獄當作考驗意志的磨難地，他們堅信活著是暫時的，惟有死去才是永?的，都願殺身成仁靈魂進天堂。

　　寧受折磨，決不求饒

　　冬天來了，金修士只有一套單薄的修士服，獄中看守有意折磨他，只發給他一套釋囚穿過的舊棉衣褲、一條薄被。外面教徒十一月寄給他的棉被衣服，被扣押至次年春暖花開的四月才給他。獄方想要「拯救」這位不識好歹的迷途者，希望「瞎子」開口求饒。零下冰凍天氣，金修士瑟瑟發抖，凍得臉面發青，加之本來就有嚴重肺病，咳嗽得很厲害，數次發高燒吐血，送到提籃橋市獄醫院搶救。最後，獄方降低門檻，只要求金修士寫下放棄天主教的保證書，哪怕只說一句話，表示向無產階級專政投降，馬上就「照顧」他，可通知外面送藥送物，至少可吃病號飯。瞎子還是不識抬舉，每天依然正襟危坐，口念經文，心向天主，決不求饒。

　　寧死獄中，決不背叛

　　獄方又一次誘惑他，打開一隻外面寄來的郵包，除了衣服日用品，還有一本盲文聖經與進口營養品。訓導員要他認錯，保證不在牢房裡祈禱，便可領走這些東西，金修士搖頭拒絕，但要求留給他一本盲文《聖經》。訓導員為自己的失敗怒氣衝天，大發革命狂勁，狠狠撕扯盲文《聖經》，拋向瞎子臉上：「去你媽的上帝！」金修士顫抖雙手，死勁摸索著懷裡被撕毀的《聖經》，流下了入獄後的第一行眼淚。

　　令所有獄友震驚的還有一件事。獄中周五為開葷日，對長期刮盡油水的囚犯來說，一小塊豬肉彌足珍貴，前一天就興奮起來了。但天主教規定周五乃守小齋之日，不能開葷。如果金修士僅僅為了避開這一天，可申請回教飯。但獄方的條件是：必須開口批判一聲天主。這是他無法交換出去的籌碼。每到周五，金修士便絕食抗議，通過處罰肉身拯救靈魂。因此，他數年沒沾一點葷腥。饑腸轆轆的獄友們無不感歎，敬佩不已。一位同監犯在回憶錄中寫道：「這是常人所不敢想像的。」(1)

　　鑒於瞎子確實病重，獄方不願他死在獄中，有意放他出去「保外就醫」，惟一的條件就是低頭認罪、放棄天主。這是任何囚犯都不願放棄的機會｜｜「寫張認罪書先逃出地獄再說」，但金修士還是拒絕了。他說：「現在是假神取代了真神，我不能做叛徒猶大。我要保持信仰的純潔，不要為了活命為了求生而糟蹋自己的人格，這是不值得的。其實死與生是一回事，天主是知道的，會安排一切。」他寧可死在獄中，也決不背叛天主。他對獄友說：「為義受迫害的人有福，跟主走苦路，是主給我的恩寵。」

　　自己受難，為人祈福

　　在獄中，金修士從不責備別人，把牢中所有犯人當兄弟，向他們「傳福音」，教他們禱告、託付主、跟從主，惟此才能克服自己的軟弱。尤其對文革中被利用後再關進來的造反派頭頭，金修士深為他們的罪孽痛苦不安，替他們懺悔、禱告。一位青年難友以「韓信故事」勸他，要他好漢不吃眼前虧，來日方長。金修士搖搖頭，認為那是對上帝的褻瀆，罪孽深重，堅決不能為。(2)同監難友都為他純淨正義的靈魂所感動，私下稱他：「上海第一看守所的活耶穌」。

　　上海第一看守所關押的均為政治犯，算得上社會上的思想者與意志堅強者，但在盲人金修士面前都找到差距，自歎不如，一致公認他才是真正「精神不敗」，真正的「道成肉身」，目盲心明。

　　一九七二年，金修士入獄後的第六年，死於上海第一看守所。

　　

　　(1) 劉文忠：《新海國圖志》，澳門崇適文化出版拓展有限公司2007年11月版，第287頁。

　　(2)劉文忠：《風雨人生路》，澳門崇適文化出版拓展有限公司2005年1月版，第1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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