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寶領教俄羅斯打「石油牌」

（俄羅斯）
師力洋

　　中國總理溫家寶十月末率領大型政經代表團訪問莫斯科並簽署了一系列重要協議，內容涉及能源、經貿、投資、核能、文化交流等領域。但在進一步加強經貿及能源合作的氣氛下，中俄戰略夥伴關係再次暴露出相互猜疑、缺乏信任的弱點。
　　缺乏信任的中俄戰略夥伴

　　溫家寶這次訪俄所取得的最受各方關注的結果是，兩國敲定了未來二十年中國從俄羅斯購買石油計劃，這包括將動工興建從俄羅斯的斯科沃羅丁諾到中國大慶的石油管道，雙方為此簽訂了相關備忘錄和協議。斯科沃羅丁諾離中國最北部邊境城鎮漠河不遠，該地距離俄中邊界不到七十公里。斯科沃羅丁諾同時是正在興建中的俄羅斯遠東石油管道第一期工程的終點。

　　事實上，中俄早在幾年前就已達成原則性一致，作為遠東石油管道的分岔支線油管，將從斯科沃羅丁諾興建大約六十七公里長的一條油管到俄中邊界。但在遠東石油管道幾年前破土動工後，面對中方的一再催促，俄方就是不肯承諾和表態何時將開工興建這條分岔支線油管。原因是，一方面俄羅斯想利用國際市場原油價格不斷攀升和中國對能源的急需吊中國的胃口，牟取最大利益。另一方面，俄羅斯希望中國能擔保未來幾十年內必須使用這條分岔支線油管從俄羅斯購油，從而能達到在能源供應上制約中國的目的。經過幾年討價還價，中國同意支付從斯科沃羅丁諾到俄中邊界六十七公里長分岔支線油管的全部建造費用。幾個月前，中方還支付了這條分岔支線油管的技術論證費。

　　最終推動俄羅斯同意開工興建斯科沃羅丁諾到俄中邊界分岔支線油管的因素，是目前席捲全球的金融海嘯以及國際市場原油價格開始劇烈下跌。金融海嘯造成俄國能源企業資金短缺，急需中國融資。而油價下跌使俄羅斯擔心能源出口單純依賴歐洲市場將會陷入被動局面，但俄羅斯這次也提出了前提條件，那就是在斯科沃羅丁諾到俄中邊界分岔支線油管開工的同時，中方也應該平行和同步地從大慶向斯科沃羅丁諾方向在中方境內興建油管，最後再把兩條油管連接在一起。這樣能確保無論國際油價和中國經濟形勢如何變化，中方都會購買俄羅斯的石油。俄羅斯的意圖非常明確，從斯科沃羅丁諾到中國大慶整條油管都由中國出資建造，俄國境內的六十七公里長油管的所有權歸屬俄方，一旦中國經濟遇到困難，中國減少或是停止甚至想以低價購買俄國原油時，即使從斯科沃羅丁諾到大慶整條油管建成後閒置不用，從未支付一分錢建造費用的俄羅斯也不必為此承擔任何風險。這使俄羅斯能夠擺脫在石油出口方面對中國市場的依賴，更消除了中國未來在進口俄國原油時因為形勢變化對俄羅斯施壓的可能，從而使俄羅斯把可能的損失減少到最小程度。

　　烏克蘭和歐洲的前車之鑒

　　俄國官員透露，從斯科沃羅丁諾到俄中邊界的分岔支線油管的建設費用可達六億美元，這條油管將在明年春季開工，預計在二○一○年或是二○一一年，與遠東石油管道的第一期工程同時完工。雙方這次宣佈，在未來二十年內利用斯科沃羅丁諾到大慶油管每年向中國出口一千五百萬噸原油。

　　但中國自掏腰包建設斯科沃羅丁諾──大慶整條油管從俄國進口原油，也勢必要面臨和承擔一系列風險。正如前文所述，如果中國因經濟下滑造成原油需求減少，或是國際市場油價繼續暴跌，即使購買俄國原油成為賠本買賣，中國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做下去。另外，俄國原油是重質油，中國大慶地區的石化企業需首先投資改造現有原油加工設備，才能達到提煉加工俄國重質油的要求，這在某種程度上也使中國的原油供應依賴俄羅斯。

　　雖然預計俄國原油將僅佔中國從國外進口石油大約百分之四的份額， 但如果俄中關係出現波折，毫無疑問，一直在積極打能源外交牌，擁有這方面經驗的俄羅斯也會使用石油武器向中國施加壓力。俄羅斯幾年前曾一度切斷向烏克蘭和歐洲的天然氣供應可作為中國的前車之鑒。

　　蘇聯解體後，俄羅斯幾乎沒有開發勘探新油田。俄國目前的石油開採和勘探業也基本依靠蘇聯留下的老本。隨著俄國石油行業日益國有化所造成的生產效率下降，再加上缺乏新投資，俄國石油開採量開始下滑，這一趨勢在最近日益明顯。所以， 俄羅斯遠東和西伯利亞東部地區是否探明有足夠多的石油儲備，是否有把握每年能找到和採出一千五百萬噸原油來填滿斯科沃羅丁諾到大慶油管，這更是一個非常大的未知數。

　　斯科沃羅丁諾到大慶油管能否如期開工還取決於一個關鍵因素，那就是雙方是否能在明年春季順利簽署商業性原油供貨協議。而簽署這項協議的前提條件是必須在原油價格上達成妥協。溫家寶訪俄期間，兩國主要能源企業曾就原油供貨價格進行了艱苦談判，由於俄羅斯不想在油價上給中國打折，導致談判沒有取得結果。雙方在十一月份將繼續下一輪價格談判。

　　中國「雪中送炭」俄國出爾反爾

　　俄羅斯藉溫家寶來訪之際宣佈向中國出口石油取得進展和突破，內裡隱藏著另一玄機。俄羅斯同歐盟關係因格魯吉亞問題跌到了谷底，俄羅斯警告歐盟將開闢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市場，使其能源出口多元化。俄羅斯同歐盟已定於十一月末舉行峰會，在峰會召開前夕打中國牌可使俄羅斯在同歐盟的能源談判中多一個籌碼。這會使在能源供應上嚴重依賴俄羅斯的歐盟繼續感受到來自莫斯科的壓力。

　　為了爭取到俄國原油，溫家寶訪俄期間，中國特別展示好意，決定向俄羅斯兩大能源巨頭提供高達二百五十億美元的融資貸款，負責向中國出口石油的羅斯石油公司可獲得一百五十億美元，剩餘的一百億美元貸給俄羅斯石油運輸公司（這一百億美元的融資貸款協議現已簽署）。 石油運輸公司將依靠這筆貸款興建遠東石油管道。計劃向羅斯石油公司提供的一百五十億美元融資貸款被看成是二○一一年後中國從俄羅斯進口石油的預付款。由於尚未就油價問題達成妥協，中國同羅斯石油公司至今無法簽署融資貸款協議。但中方已決定到年底前先向這家公司提供第一筆五十億美元貸款。

　　石油運輸公司和羅斯石油公司最近幾年大舉借債用於興建油管和收購併購業務。但在金融海嘯衝擊下，債台高築的這兩家公司正面臨融資困難的窘境。中國的貸款或是預付款等於是雪中送炭，恰恰能解兩家公司目前的燃眉之急。但俄方是否能領中方的這片情意，而在未來善待中國，還需時間檢驗。中國在二○○四年時也曾提供過六十億美元給羅斯石油公司作為二○一○年之前幾年購買俄國石油的預付款。正是依靠中國石油預付款，當時規模不大的國營羅斯石油公司成功收購尤科斯石油公司，一舉成為俄國石油界的龍頭老大。但俄羅斯卻對中國的那筆援助毫不領情，羅斯石油公司在六十億美元預付款到手後很快便變臉，要求提高通過鐵路向中國出口石油的價格。羅斯石油公司的出爾反爾導致中國反對，從而造成從去年起俄羅斯向中國出口石油大量減少，以致無法完成雙方原來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