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讀《民主不能等待》

爭 鳴 2006年8月號 馮聖葆


最近收到並且拜讀了年近九十的蘇紹智教授的新作《民主不能等待》，真是喜出望外。本書於今年初出版，副標題是「桴邊放言選錄」，是在他的眼睛幾乎看不見之後的世紀之交寫成的。
蘇紹智是一位資深的馬克思主義學者，中國社科院馬列主義研究所所長。他對中國，乃至各國共產黨領導人評判的客觀標準，是看他們的實際行動是不是合乎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從這樣的角度看，從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到如今的胡錦濤，無一例外地都不合格。他沒有空談和議論，而是以他自己獨到的精闢見解加以分析，所以讀來令人信服和興奮。

分析毛澤東
他把毛澤東這個臭名昭著的獨裁者分析得入木三分。毛除了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之外，還是一個險惡的權術家，是集中國歷代權謀大師險惡用心之大成的惡棍。從而也可得知，為什麼中共自文化大革命結束後始終不准許人民討論和批判毛澤東，這不但是為了維護毛澤東個人的臭名聲，而且是害怕這種批判會導致中共本身威信的動搖，暴露它的「偉大光榮正確」的虛偽性。

分析共產主義
蘇紹智實事求是地分析了中國共產黨的各種應變措施後，又揭穿它不變的本質。諸如江澤民的三個代表，即所謂共產黨代表先進生產力等等，又如他親自出面拉資本家入共產黨等等，書中沒有籠統地謾罵和譴責，而是具體分析，揭發它的虛偽性，從而得出共產黨的一切造作都無法改變這個黨的本質。

本書系統地逐個介紹和分析了近幾十年內在中國發生的重大政治事件，包括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論，文獻記錄片《鄧小平》，江澤民的德治論，江澤民戀棧，趙紫陽過世，全球化與中國，胡錦濤的法治，中共學習東亞模式等，難得的是他還介紹了諸如王酉生這樣的被封殺的優秀學者。他不但介紹和分析了中國的所有重大問題，還分析了蘇維埃帝國的崩潰，得出了「共產主義絕非救世良方」的結論。

蘇紹智教授還有很多獨創的研究，比如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和毛澤東如何利用這篇文章作延安時期的整風文件。他主張這篇文章應該變成「甲申三百六十年祭」，即加上共產黨當權的六十年的教訓，說穿了就是中國革命其實是一場農民戰爭。中共學習李自成，把農民戰爭當作自己當皇帝實行獨裁的手段，因此，從延安整風就可以看出中共必然會發生體制性腐敗。那麼這本書的結論是什麼呢？就是「民主不能等待」。說到這裡，我要補充幾句。

鄧小平只想改善一黨專政當年我是參加了趙紫陽準備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智囊團的。我清楚鄧小平所謂政治體制改革是要在無產階級專政基礎上，通過黨政分開，削弱高度極權來完善共產黨的一黨統治。但不幸地連這樣的改革中共各個層次都通不過，乃至到六四發生之後就沒有人再提及中共十三大通過的有關改革方案的決議了。鄧小平自己也再不提它。其實，當時鄧小平積極創議改革時就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高度集中的體制而已。他當時幾次三番批判政治研究所所長嚴家其和我們諮詢小組企圖把分權制衡這些東西偷偷塞進給他的報告中去。正是因為這樣的批駁，趙紫陽才靈機一動，用了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論」，用它來個「什麼東西都可往裡塞」，以此導出改革的整個理論與策略。所以蘇紹智對無產階級專政的徹底批判，所導出的民主就不同於共產黨的任何改革主張了，而是必須學習西方的真正民主制度。

擺脫一生所信仰的主義我非常讚賞蘇紹智能夠擺脫他一生所信仰的主義，研究而不是泛泛地空喊民主口號。

最近我們倆通過電話討論馬克思主義作為社會形態的救世奇方是被否定了，那麼作為哲學世界觀的歷史唯物主義和無神論的辯証唯物主義是不是真理呢？他肯定所謂社會發展規律的必然性是不存在的，但是有沒有某種趨勢和可能性，還值得研究。比如生產力的作用，它同生產關係的相互作用等。我個人幾年前已經成為一名基督徒，但我不僅是根據聖經定是非的，我還根據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當年自己說過的話。待馬克思主義哲學所依據的三大發明過時之後，待人類有了更偉大的自然科學發明後，一旦他們當初創始唯物主義時所藉以立足的自然科學根據動搖了，那麼人們就應該得出新的哲學結論。所以，從馬克思主義本身來推論，到目前為止，馬克思主義哲學已經立不住腳了。

我相信和寄望蘇教授還會往前走，否定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願上帝幫助他繼續往前，再走一大步。

（蘇紹智桴邊放言選錄　香港田園書屋，二○○六年一月初版）